来源:中国校园文化建设网  作者:佚名

  在英文中,祖国与故乡是一个单词,而组成这个单词的是土地和母亲。我热爱我的故乡,这就意味着我热爱我的祖国、土地和母亲。

  长期生活在养育自己的土地上,可能对祖国与故乡的概念有些模糊。苏东坡的词句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道出的正是这样的一种状态。但是,如果一个人童年经历了太多的苦难,少年经历了太多的磨折,青年经历了太多的动荡,一直在希望与忧患交织中行进,在人生最为饱满的中年时,他不但会产生“洞中方七日,世上已千年”的感觉,而且对祖国的认知也就会更加具象、更加丰富、更加美好。

  记得1979年的8月下旬,秋老虎还在南方的原野上肆虐。我在大别山主峰下的一条山路上,碰到一个形容枯槁的农妇。如火的骄阳下,她还穿着夹衣,神情一片冰冷。这引起我的好奇,通过采访与调查,得知她的丈夫冤死在兴修水利的农业大会战中。她不但得不到任何抚恤,还被冠以坏分子家属。孤儿寡母,倍受欺凌。她想为丈夫讨回正义,一次次请人写信给有关部门,皆石沉大海。当天晚上,我无法入睡,那位可怜的农妇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。辗转反侧,半夜里下床,点亮煤油灯,写下了这样几行诗句:“如果是春天欺骗了大地,鲜花就会从此绝种,青松就会烂成齑粉;如果是共和国欺骗了人民,人民大会堂就会倒塌,烈士纪念碑就会蒙尘。”这是30年前,一个文学青年的呐喊。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10年浩劫,亲眼所见或亲耳所听太多的冤假错案,经过长久的蓄积,愤怒终于爆发。上面的几句,成为我的政治抒情诗《请举起森林一般的手,制止!》的引言。

  这首诗是我个人文学创作的里程碑,放大一点,该诗的发表在当年的中国诗坛亦是一件大事。它产生的直接原因就是一位农民工的冤死。前几年,当我看到电视上报道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为农民工讨工资的消息,不禁感慨良多。在同一个国度里,同一片大地上,仅隔了20多年时间,对农民工的关注竟如此的迥然不同。

  不弃块石,始成高山;不弃涓滴,始成大海。一个又一个的故乡连缀成了祖国,一个又一个的家庭与姓氏组成了民族。只有每一个国民都得到了尊重和善待,只有一个又一个故乡都在重建诗意的生活,我们的祖国才有可能充满生机,民族的发展才有可能落到实处。

  我个人认为,新中国60年,可分为两个30年。前30年,我们从解放的喜悦进入到痛苦的泥沼;后30年,我们从变革的渴求进入到民族的复兴。60年的岁月,60年的沧桑,值得我们作家倾尽心血写出无数部震古烁今的史诗。但是,如果只能挑选两个词来表述共和国的历程:那么一个是解放,另一个是改革。如果只能挑选一个关键词,那只能是改革。

  不单是新中国60年,就是放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上,改革也是一个最为辉煌的字眼。从1919到1949,经过无数仁人志士30年的持续接力,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缔造了新中国。从1978到2009,全国各民族在党的引领下,闯过一次又一次急流险滩,终于创造出千载难逢的盛世。这一时期的领导人,向历史交出了满意的答案。但是,作为用一支笔参与改革进程的作家,我们又为这一场伟大的变革奉献了什么呢?

  记得1992年春,小平同志南巡到达深圳时,我正好也在深圳。在这个中国改革的试验区里,我深切地感受到了“东方风来满眼春”的勃然生机。某一个晚上,我与一位企业家朋友在咖啡厅里小坐。他问我:“现在改革遇到了瓶颈,中国历史上有改革成功的先例吗?”应该说,朋友的这个问话是触发我创作长篇历史小说《张居正》的起因。任何一件伟大的事业,都不会一帆风顺。在历史进程中,突破与阻力、创新与守旧,永远是一对相生相克的孪生姐妹。古代称为贤君的,他的能力在于坐而论道,燮理阴阳。用今天的话讲,就是调和社会矛盾,解决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。“道”既是理论,也是实践;燮理既是形而上的,也是形而下的过程。此中奥妙,考验一个政治家的智慧与能力。稽诸历史,在中国古代的改革家中,做得比较成功的,应该是明朝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。通过深入的研究,我认为张居正领导的“万历新政”对当下的改革有借鉴意义。于是,我花费了10年时间写出四卷本历史小说。我的初衷在于:改革的成败在于领导者知难而进的决心和须臾不忘的忧患。张居正说“世有非常之人,然后可做非常之事。”此话信然。

  30年来,作为一名作家,我用一首诗与一部小说参与了改革。中国最灿烂的30年,也是我个人最饱满的30年。

  中国历史上,有几个时期值得文人怀念,其中以唐朝的早期与中期、宋朝的中期最值得称道,政治的开明、经济的发达直接导致了文学艺术的繁荣。在这样的时代里当一名作家,绚丽多彩的生活滋养他们的锦心绣口,而他们笔下喷涌出来的雄健豪迈的气息也升华了时代的精神。这是一种良好的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亦如是”的文学生态。眼下,我们所处的时代,已经具备了超迈唐宋从而使国家步入前所未有的发展时期。这是改革给中华民族带来的福祉,亦是千年未遇的大生机。值此,只要我们保持居安思危的忧患,坚持民族复兴的理想,可以相信,祖国的盛世才刚刚开始。

  十几年前我访问南斯拉夫,面对巴尔干半岛上密布的战争阴云以及老百姓正在经历的苦难,回头再看一看改革给中国带来的沧海桑田的变化,忽然感觉到祖国是多么的可爱。因此,在贝尔格莱德大学的演讲中,我情不自禁说了这样的话:让我一千次的选择,我将选择做一个中国人;让我一万次选择,我仍选择当一名中国的作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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